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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陈重任因四篇小说致其人生四起四落。欲知缘由,且听分解——

    a篇:作证导致——一起一落

    陈重任出身农门,既没有脱俗的相貌,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加之人又不善言谈,所以读大学中文系三年了,也未得到一只“白天鹅”的青睐。他眼睁睁地见一朵朵校花被各位师兄师弟当仁不让般尽采而去,无名之火时常在胸中燃烧。然而不平之情又不便直抒胸臆般发泄,他苦思冥想后决定著文以反击,而且不写现在,写若干年以后的事情,不带一点大学生活的影子。于是,他在大四的第二个学期向滨州晨报副刊寄去了一篇小说,没想到编辑老兄慧眼识珠,不久就刊登了此文,这使得他名声大振。笔者现将原文附上:

    朱大学本没上过大学,只不过高中毕业。因他拉拉杂杂看了些闲书,人前人后总有他的一套理论——他将此谦称为一家之言,所以人们又送他一个雅号——朱大明白。他的最著名箴言式逻辑为:女子要守贞操,所谓处女情结;男子也要守贞操,所谓处男情结。男女皆应珍惜操守,这样社会才能安定。

    五天前他收到法院传票,要他为任仲杰重婚案出庭作证,这使得他异常兴奋。倒不仅仅是因为可以在法庭上宣讲他的贞操理论,主要还是他终于看到了任仲杰成为阶下囚的下场。十五年前他和任仲杰是新阳市高中知名度最高且各具特色的高三学生。朱大学身高一米八零,浓眉大眼,一表人材,且能歌善舞、能言善辩,经常参加教委和共青团组织的演讲比赛、文艺演出等活动,可谓出尽了风头。而任仲杰却是典型的一介书生,平日少言寡语,只知闷头闷脑学习。当然,他的学习成绩确实优异,不仅在全校名列前茅,且在省数学竞赛中拿过一等奖。所以二人既是学校培养的重点苗子,也得到了众多女同学的垂青。校花汪滢滢就是其中之一,她似乎对两人都动了感情,但二者比较,她还是更倾慕任仲杰,这可能是因其父母都是当地有名的工程师,遗传基因决定她更欣赏知识型人才吧。当年高考,任仲杰顺利考取省电子工程技术大学,汪滢滢和朱大学却双双落榜。第二年在二人复习时,朱大学向汪滢滢发动了猛烈的爱情攻势。第三年二人结为秦晋之好。

    也是无巧不成书。朱大学匆匆结婚后,便草草就业,到他父亲任厂长的市电子设备厂当了一名后勤行政人员,每日里协助办公室主任迎来送往、陪吃陪喝,活得如同神仙一般。任仲杰毕业后也分到该厂当技术员,因其功底深厚,革新创造项目多次获奖,加上为人敦厚,所以等老厂长退休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厂长。他上任后,大胆改革、锐意创新,很快将这家濒临倒闭的区办小厂发展成为在全省同行业排名前十位、资金雄厚、人才济济、技术前瞻型的明星企业。朱大学也因在内务外交方面的突出才能,于三年前被任仲杰破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二人动静有致、文经武纬,合作起来异常默契,堪称黄金搭档。任仲杰干工作非常卖力,人称拼命三郎,任务重时十天八天不回家一次,就连他大学时同学、即现在的妻子吴娟都称他们的家是“距厂子一里远的厂长饭店和旅馆。”

    有一个礼拜六的下午,朱大学拿着财会报表去厂长办公室找厂长签字,一推门,门锁着,可他却听见屋里有声音,扒门缝一瞅,他惊呆了,只见一向斯斯文文、不苟言笑的任仲杰正与那个青春如火的女秘书在宽大的沙发上翻滚、扭动。朱大学愣了一下,便象逃避灾难一般跑回自己办公室,慌乱中还将走廊的一只痰盂踢倒了。

    当晚上他把这条爆炸性新闻告诉妻子的时候,没想到汪滢滢却是一脸冷漠。

    “这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哪!”朱大学感触万端。

    其妻白了他一眼,急切地问:“他们发现你了吗?”

    “可能是发现了,因为我匆忙中把痰盂踢倒了,之后好象有人开门。”

    其妻沉思良久,然后喃喃地说“你害了眼病。所以办公室主任这个芝麻官你也当到头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约过了一个月,厂子里便传遍了女秘书在妇产医院坠胎,厂长送给她一幢小楼的传言。又过几日,厂长以减少厂机关行政人员为名,将朱大学发配到郊区分厂当仓储主任去了。朱大学心里明白,所谓的主任不过是仓库保管员而已,他真害了“眼病”!一气之下,他索性辞掉工作,到新疆倒腾哈蜜瓜去了。

    法庭上。证人席上的朱大学泰然自若,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自诉人席上的吴娟因愤怒而满脸涨红,牙齿咬得嘎嘣作响。被告人席上的任仲杰面如土灰、目光呆滞。而与其并肩站立着的女秘书却满不在乎,用手轻轻梳理着披肩长发。

    当朱大学向法庭陈述完亲见厂长与女秘书厮混的事实,回答完控辩双方明知故问的发问,正想发表本人的高见之时,忽然发现吴娟高举右手,一改过去的文弱之气,雌狮般高声喊道:“自诉人请求法庭传本案第三被告人汪滢滢到庭!”

    面无表情的女审判长问道:“自诉人,你在自诉状中并未诉及汪滢滢,故本庭”

    “不!审判长,汪滢滢是本案证人朱大学的妻子,应该让她出庭说清楚,因其丈夫撞见二被告人鬼混而遭到被告人的打击报复,朱大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作买卖,她是如何同被告人任仲杰搞上的”

    朱大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喉咙堵塞,气不能出,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审判长宣布:“休庭。紧急抢救!”

    因为小说是在学校所在州最有影响的报刊上发表的,所以很快传遍了全校,师生们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了。此时,正值毕业分配的关键时刻,同学们都在为毕业找工作而苦恼,而陈重任却象临门抽射一球赢得胜利一样,学校专门为他向有关部门写了举荐信。一般讲,只要以学校名义写举荐信,事情十之八九就成了。事实上,这篇小说影响的确挺大,有几家刊物还专门配发了评论,文中触及到了道德、信念、伦理、法律等诸多问题,有的题目干脆就取名为“紧急抢救”

    然而,当他拿到毕业分配通知书的时候却惊呆了。通知书告诉他,既不是到大报社当记者,也不是到党政机关吃香饭,而是到郊区的一个乡文化站当文化干事。

    “三个老头一张桌”这就是乡文化站的全部财富。据说这是一个暴富起来的乡镇企业家为了装点门面,而将乡文化站请进了他的厂子,为“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大造声势。“三个老头”里一个是站长,另两个是聘请来的乡中学退休教师。

    仨老头也感到陈重任毕业分配不理想,就苦心劝慰他说人还年轻、好好干总会有出头之日的等等。陈重任颇受感动,遂将他如何写小说,学校如何把他向教委和报社举荐的事说了一遍。

    “小说写得不错,我看过。”站长老头说。

    戴眼镜的老头慢条斯理道:“会不会是这篇小说冲了谁的肺管子呢?”

    小个子老头灵机一动,快言快语道:“肯定是这么回事。现任教委主任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此人生性多疑,心胸狭窄,气量短。我听说他老婆就不正经,十年前他老婆和大学同学——一个什么公司的经理幽会时被他抓个正着”

    陈重任鄂然。释然。

    b篇:填井导致——二起二落

    作为文化干部,写作是他的第一职业。一日,陈重任在村边散步,忽见有父子两人摇辘轳淘井,他过去想问个究竟,老者忿忿地说:“村里的野孩子为了听石头落入水中的声音,净拣石头往井里扔!”这激发了陈重任的创作灵感,他浮想联翩,连夜创作。不久,小说填井在滨州晨报副刊上发表了。又过了一个月,陈重任就被调到滨州晨报社副刊部任副主任了。是小说获了大奖,被组织上发现“千里马”了吗?不是。是报社的领导良心发现,排除干扰并启用他了吗?也不是。原来是一位非亲非故的贾副州长大胆举荐并重用了他。原因何在,您读毕填井便会明白。

    却说这年春季大旱。方圆百里,田无绿意,野草枯萎,人畜饮水几近成为难题。泊阳县发出号召,要求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广挖深掘,汲地下深水以救急。单说何老歪家住月牙河源头,前临公路,背倚黄沙梁。他原本不屑稼穑,专事用月牙河甘甜之水,磨浆点卤,做成豆腐以供村人之需。一年下来,收成却比土里刨食强好几倍。怎耐今年旱情如火蔓延,月牙河水也渐干涸。何老歪心生一计,请来七个工匠,在老泉眼上挖凿垒砌,仅用五天时间就修成一眼直径丈余、深达四五丈的水井,且水源旺盛,甘甜宜人。何老歪就用此水,每日拉磨烹煮,做成香喷喷、白嫩嫩的豆腐以饱村人口福。

    月牙河乡乡长带领村人四处掘井,苦于水位下降严重,竟然挖至七八丈深仍不见一星水气,尽皆无功而返。忽听人讲何老歪修得一眼好井,乡长遂亲往考察,并将这一喜讯及时向县上报告。县上于次日即组织八个部门三十五人的工作队进驻月牙河。工作队长率领众队员趴临井沿,放眼井底,但见黑幽幽之中有一圆圆的亮点,俨然是水中的太阳。队长顺手拾起一块石头向井下抛去,刹那间只见亮点破碎,波光潋滟,煞是好看。“咕咚”之声随之回荡,沿井壁攀援上升,宛如琴瑟之悦耳,如同花香之沁人。队长大喜过望,当即命令月牙河乡村民平整井后的黄沙梁,县种子公司紧急筹集小麦种子,水利局负责调运抽水喷水设备,决定播种一块抗旱样板田,以此振奋全县人民的精神,掀起抗旱播种的新高潮。

    十天后,黄沙梁出现第一抹新绿,参观考察团便穿梭来往、络绎不绝。这里整日机声隆隆,水花四散,真如同天降甘霖。各级领导就象捞到救命稻草一样,个个喜笑颜开、人人心花怒放。下级为显示政绩和对上级的尊重,总是请领导亲测水深。每每这时,领导们便趴临井沿,抛石落井,亲闻这琴瑟悦耳之音。随行的记者、秘书等人也不甘落后,一俟领导撤离井台,便争先恐后般取石落井以享用。

    忽一日,何老歪告诉县里领导,不知何故,井变浅了,也抽不出水来。领导考虑到明天还有邻县参观团来取经,遂决定连夜从县里调用消防车向井中注水。于是,麦苗依旧绿,喷水依旧淋,落石下井依旧“咕咚”悦耳,大小领导依旧谈笑风生。

    二个月后,县里又掀起了防讯工作新高潮。那眼井变得深不过一米,早就无水可汲了。只见几个顽皮小儿围着井口跳上跳下,耍“藏猫猫”游戏。何老歪怒视着枯井,一气之下,抡起铁锹,三锹五铲将它填平。

    读完了填井,您仍然弄不明白贾副州长为何提携了陈重任,这并不奇怪,还得由笔者接着讲。

    贾副州长原为华新县县长,在这界政府换界时,他和邻县的郭县长作为副州长的候选人差额。其实,他俩在心里互不服气,贾县长认为郭县长爱整景,不务实,郭县长认为贾县长愚鲁有余,智慧不足,更谈不上创新精神了。这样二人都在心里憋着劲,但始终没有找到攻击、抵毁对方的恰当途径和方法。适逢人代会开幕第三天,滨州晨报刊登了小说填井,贾县长看后如获至宝,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当时就暗下决心,如果成功当选,他一定重谢作者。于是,他吩咐手下人把当天的滨州晨报买了一麻袋,全部送到代表手里,作到人手一份。这篇小说简直就是郭县长其人其事的真实写照,因为郭县长是从水利学校毕业的,爱在打井种稻上作文章,去年州里还组织各县领导参观他的深井种植稻麦试验田了呢!真是好雨知时节呀!第二天上午就进行大会选举,纵使郭县长醒过腔来想搞臭贾县长,现整材料也来不及了。结果贾县长以高票当选为副州长。他当然要还上心中暗许的愿啦!

    这下您明白贾副州长提携陈重任的缘由了吧,不过,事情还未结束

    郭县长落选后心里一直不平衡,工作上开始撂挑子。州里发现这一苗头后,及时将他调整到州委宣传部任副部长,分管党报党刊宣传工作。郭副部长也不糊涂,他深知他之落选与填井有直接关系,因此他怀疑小说作者是贾某人雇佣的文字打手。于是,他上任仅一个月就撤掉了陈重任的副主任职务,让他作专职校对工作。

    c篇:钓鱼导致——三起三落

    作了文字校对编辑的陈重任情绪低落,天天狂饮、夜夜贪杯,意志十分消沉。后来几个好心的老记撺唆他去钓鱼,没想到他竟痴迷上了此项娱乐活动。每当他应付完单位的差事,就直奔水库,简直是夙兴夜寐,风雨无阻。一旦他端坐于河畔,双手握竿,二目紧盯鱼漂时,就感到四大皆空、返朴归真,心灵得到了彻底的净化。一日,他正在市郊水库垂钓,忽然想起了醒世恒言中的一则故事。说的是薛录事(官名)发高烧,昏迷中化为鲤鱼,遂跃入湖中,恰逢渔夫垂钓,薛明知饵在钩上,吞之必祸身,但耐不住饵香扑鼻,张口吞之,终被钓去。作者对此点评曰“眼里识得破,肚里忍不过。”陈重任由此展开联想,构思出一篇小说来。于是他钻入河畔的树林,用随身携带的废纸,写下了故事梗概。回单位后又几经删改,终于完稿。这次他为避免因文致祸,采取了二个办法,一是不在本地发表,他将小说寄给在外省小说世界当编辑的一位同学;二是在小说开头特意写了一段作者忠告。没想到小说发表后,获得了西南五省区“光明杯”争鸣小说大奖赛最高奖——二等奖头名,因为此次大赛一等奖未评出、空缺。滨州几个有点前卫倾向的报刊也相继转载了这篇小说,他老家的广播站还将这篇小说进行了评书式的播讲。于是,他的知名度得到了空前提高,整日电话不断、信函象雪片似的飞来。一位收听了广播的神经兮兮的老大娘,赶了一百多里山路,由她女儿领着来到编辑部,非要见见钓鱼的作者,说陈重任就是二十年前在水库里捉鱼时被淹死的她儿子的转世,弄得陈重任哭笑不得。不过,这时的陈重任真是精神焕发、踌躇满志,决心要成为新世纪的鲁迅。闲言少叙,还是先拜读陈重任的大作吧

    作者忠告: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亦系偶合,恳请各位看官,切勿对号入座!

    当锦鳞湖水库承包人于老七恭敬有加地握住那双肥圆白嫩的大手时,右手拇指上端一种异样的触觉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昨天乡里来人通知他,说今天有一位老领导要回故乡钓鱼,让他作好准备。于老七的直觉马上意识到会不会是方平安?他们俩同岁,属鸡的。小时候俩人简直形影不离,淘得没边,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捉鱼虾。最让他难忘的就是俩人叫劲掰腕子时,他每次都输给了对方。倒不是他的力量不敌方平安,而是当他握起方平安的小黑手触到那块硬结时,心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他往往主动败下阵来。在他的印象里,方平安可谓是风流才子,且官运亨通。他上高中时就与本村的一位姑娘打得火热,在大学毕业前的寒假里偷尝禁果,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所以家人紧忙张罗给他们完婚,可万没想到,方平安不管你是去信、还是打电报催促,他就是死活不回家。后来那位姑娘一气之下就与邻村一个比大十岁的光棍结了婚。五年后人们才打听到,当时他为了留在城市,就主动与在学校图书馆当管理员的校长女儿处上了。又听说他毕业分到了市里大机关,与校长女儿结了婚,再后来就是不断升官,直至市民政局局长。

    方平安也认出了于老七,于是半是兴奋半是惊诧地问:“老七,四十来年没见面了,你怎么跑到明溪村来了?”

    于老七心想,为啥没见面?还不是你不回来嘛。就连你爹娘过世你都没回来,寄那三头五百块钱顶啥用,两位老人都是乡亲们给入的殓呀!转念又一想,他肯定有他的难处,不是怕乡亲们骂他、不接纳他就是老婆不让回来,再说当领导的工作一定忙,家事是小事嘛。想到这,于老七装出笑脸说道:“咱村和明溪村紧挨着,那年村里发包水库经营权,没人接,我就承包过来了。”接着,他又半是揶揄地说道“平安,你可是稀客呀,多少年不回来了,这回咋”

    方平安赶紧接过话茬“唉,快六十了,人就要退了,临退休前县乡领导请我到这里来散散心。”

    说话间,陪同人员已安下旅行帐篷,钓竿也架设妥当了。于老七瞥了一眼县乡领导,知趣地说“你们尽管钓,这儿的红毛鲤子可大了。我还养了一帮羊,我先到山上去拢拢羊”

    十几个人一溜排开,百十把钓竿占领了半个水库。附近村民听到汽车声响,男女老少几十人赶来瞧热闹。

    方平安不到一个时辰就连起三竿,竿竿都有收获,三条小猪羔子似的红鳞鲤鱼被他装入尼龙网兜里。王副县长和孙乡长啧啧称羡“老领导技术精湛,高!就是高!”

    方平安眼见着鱼漂又悠地沉了下去,他想一定是大鱼咬钩了,他猛地提竿——竿却停在半空不动了。可能是鱼太大了,他略停一会儿,让鱼放松神经镇静下来,然后开始左抻右拽上提下拉,可那钩还是在原地纹丝未动。他忽然意识到,可能是鱼一吞钩沉下去后,其它钩挂到水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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